1963年3月，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来到上海，他大声呵责道：“为什么不送最好的医院抢救？上海有的是好医院嘛！”“事后为什么不向我汇报？”现场情况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接着，许世友沉默了很久。喃喃自语道：“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把娟娟接到我身边，我对不起郭兄啊！”是什么让一位久经沙场，运筹帷幄的上将如此震怒又悔恨？司令口中的娟娟究竟是谁？这其中又发生了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事情还要从著名的济南战役说起。

1948年7月16日，华东人民解放军收到了“攻克济南”的解放目标。毛主席和中央军委连发五封电报，命令当时山东兵团的司令员许世友担任总指挥，要求集中兵力，争取十天内攻克济南。

许世友接到命令后立刻作出战略部署，1948年9月16日午夜，解放军对以杜津明为指挥的国民党进行猛烈的进攻，直至18日，攻克多地，封锁济南机场，迫使敌军无法再获得空运的支持。

19日晚上，人民解放军乘胜追击用了一个晚上，就打破了敌军坚守济南的决心，占领了济南外围。20日，经过40分钟的连续爆破和炮火。 我方人民解放军仅用了两日的时间，以多路突击敌方阵营的战略部署，歼灭敌人两万余人。

暂时的胜利没有让人民解放军有丝毫的松懈，许世友打着“不给敌人任何喘息时间”的目标，于9月23日，加大火力，直捣黄龙。在许世友“围而不攻”的战略部署之下，战时从9月23日18时至24日21时，歼灭国民党位于济南的守军，彻底解放了济南。

济南战役

许下承诺

济南战役结束，与胜利一起而来的还有鲜血和逝去的生命。每一场战役的胜利，都是无数解放军用性命换来的。而每场战争的过程，这中间都有无数让人心酸，泪目的故事。

1948年9月24日18时，战场上的解放军在与敌人殊死搏斗，正在紧急处理着入城后重要公务的许世友收到一份消息：一名敢死队员在与敌人贴身肉搏时打死了五名敌人后伤势惨重，在他奄奄一息时不断呼唤着许司令。

许世友当即放下手头公务，前往医院。他大步地走到病床前，一把握住了伤员的手：“我是许世友！我以攻城兵团全体官兵的名义向你致敬——你是英雄！”伤员淌下了热泪，口中喃喃而语。许世友为了听清楚，侧俯身子凑近伤员：“你有什么事情放不下的，对我许世友说！”伤员以最后一点力气，说了半句话：“我上海家中有一从未见过面的女儿，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想往下说时，已经咽气了！许世友摘下军帽，向烈士遗体致敬：“打下上海后，我去看望你的女儿！”

许世友和伤员画像

这位牺牲的敢死队员名叫郭由鹏，老家原是浙江宁波，从小跟着武师傅学习了一身好功夫，后来因为变动来到了上海，经人介绍，在上海一家米行工作。

从小习得一身功夫加上强大的体力，或许是上天注定，他于1943年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战争期间，屡立战功。

解放战争成功后，又去参加革命。因为任务的调动，只得离开刚刚新婚三月的妻子，在多地辗转下有幸收到了家书，可这封家书却有着电影一般的反转，妻子先是告诉他，在他走后，自己诞下一名女婴，但令人难过的是这名女婴患有难以治愈的先天性心脏病。郭由鹏只得悲喜交加，心中一直惦念着素未谋面的女儿。

许世友三去上海

济南战役后，许世友一直没有忘记当时的诺言，这才有了许世友三次寻找烈士遗孤的故事。1949年5月，历时16天，上海终于迎来了解放。

还在山东的许世友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联系了昔日好友聂凤智，并告诉了他郭由鹏烈士的临终所托，希望他务必帮忙找回烈日遗孤。

但那个时候新中国还没成立，中国境内连年战争，信息和发展都十分缓慢，户籍信息大多都是来自于手写，在偌大的上海，单凭一个名字寻找他的家人，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所以就算是聂凤智答应了帮忙，也感动于郭由鹏的事迹，但最后的结果也只是渺无音讯。

上海解放时的上海

但许世友并不甘于放弃。1954年2月被任命为华东区副司令员，刚上任就迎来了去上海的机会。当时为许世友接风的正好是上海市公安局局长扬帆。

吃饭时，许世友再次提起了这段令人感动的往事，并且千叮咛万嘱咐扬帆要放在心上，如果有机会找到这个女孩儿，一定要尽快通知他，他必定会来上海看望郭由鹏烈士的遗孤。

杨帆把这件事牢牢记在了心里，回去后立刻把事情安排了下去。上海市公安局有一名“老上海”，他叫钱运石。

这是位上海本地人，也是一位老警察，从出生开始就留在上海从未离开，当年45岁，因为当过刑警，巡警，交警，对上海的情况非常了解，这件事情交给他在合适不过。

上海市第二任公安局局长扬帆

接到任务的钱运石可犯了难，纵然他对上海再了解，新中国成立前后的上海混乱不断，他也没有办法单靠一个人名可以找出一名烈士遗孤。

钱运石只好先用最古老的办法，联系华东军区，希望可以找出烈士生前的籍贯，住址，家庭成员，原来在上海的社会关系等等，这些消息越细致，他找到的概率越大。

可惜的是，因为连年的战争，这些登记信息早就没了踪迹，甚至连存有郭由鹏烈士遗物的医院，也在战争结束后就解散了。最后，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大圈，还是只有郭由鹏这一个名字。

这次来回地折腾，打击了钱运石的信心，他仔仔细细又把事情缕了一边，突然想出了重要的一点线索。既然郭由鹏的妻子可以寄家书给他，那她一定知道郭由鹏是一位革命军人。

现在新中国已经成立了，上海也已经解放，按照常规思路，郭由鹏还未归家，家里人一定会去相关部门询问军人的消息。这一线索，给了钱运石信心，他连忙挨个地去找有关部门打探消息。可前后经过了半个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野战医院

钱运石彻底灰心了，就在他打算把这件事直接汇报上级的时候，转机出现了。钱运石在火车站来接外地过来的亲戚，因为无聊随手买了一份车站的小报纸打发时间。这份报纸给了他巨大的惊喜，因为这其中有一篇报道的标题就是：回忆我的战友，郭志鹏烈士。

钱运石立刻认认真真读了一遍，作者是郭志鹏的一名战友，两人关系一直很好，里面写出了很多郭志鹏的事迹，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作者对郭志鹏烈士的思念之情，钱运石判断，能够写出这篇文章的人，一定跟郭志鹏烈士十分熟悉。

喜从天降

钱运石立刻去报社寻找写这篇文章的作者，打听到作者现在人在无锡。次日，钱运石直接坐火车赶往了无锡，在无锡找到了这篇报道的作者。

得知钱运石前来的目的，作者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钱运石：郭由鹏是浙江宁波人，自幼没了父母被伯父抚养，小时候跟武师傅学功夫，13岁去上海米行打工学做生意。

在抗日战争中是中共地下党员，解放战争的时候被安排到了苏北，作者当时是和郭由鹏一起从上海去的苏北，两人成了战友，因为聊得投机，也比较熟悉。

郭由鹏收到妻子信的时候文章作者也在，虽然没看过那封信，但知道内容，女孩儿只取名字叫娟娟，按照当地习俗，大名要等父亲回去取，可惜没能等到。

因为生了孩子经常迟到，妻子之前的工作被辞退，后来去了一家纱厂做工。作者知道的只有那么多，再多的信息也不清楚了。

也就是钱运石的这一趟无锡之行，只知道了郭由鹏妻子的工作。无奈之下，钱运石只好把消息报告给了上级，还没等到结果，当时的扬帆就因为错误审查，锒铛入狱，这一蹲就是二十年，这件事情再次石投大海。

上海市公安局局长黄赤波

一晃又是几年的光阴，被调任为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参加一个中央军委召开的会议，1957年的10月再次来到了上海。当时上海市公安局局长已是黄赤波，两人也算是熟识了。

一见面，许世友先是跟他提起了这件事，讲述了自己对烈士郭由鹏的许诺，当时他问道：“扬帆当局长时没有找到，现在你当局长了能否找到？”

黄赤波此人是个地地道道的老革命，1930年就参加了红军，跟着党中央出生入死，对这些革命军人有着深厚的感情，听了这件事的黄赤波不由得感动，兵是好兵，将军也是好将军，当即承诺，一定会排除万难，不惜一切地找到烈士遗孤。

黄赤波回去后立马去找当时的相关负责人，可惜的是钱运石已被押去青海改造，人不在上海。还好当时的资料还在，黄赤波拿出了当时钱运石记录这件事情的《情况汇报》。

看了汇报后，黄赤波经过分析，明白了这件事情的艰难，他觉得靠一个人的力量做这件事不太可能完成任务。为此，他改变了之前的战略，为这件事专门找了三名警察，成立了特别调查小组。

小组决定既然之前的办法找不到，那就证明行不通，他们决定从另一个入口出发。既然得知了郭由鹏是浙江宁波人，那就从他的老家入手，家里人总该知道郭由鹏妻子的消息吧。

三人汇报了这个消息，随即赶往了浙江省宁波市天封塔畔，顺利地找到了当时抚养郭由鹏的大伯。老人年事已高，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郭由鹏的妻子名叫秦玉兰，又在郭由鹏曾经寄给他的家书中查询到郭由鹏之前家住在上海市榆林区龙江路。

龙江路街景

这一趟大大加强了小组人寻找到烈士孤女的信心，因为现在的上海，解放有些年头了，各种信息比起以往也系统化了很多，找人也再不像当初一样困难。

三个人回到上海之后，立刻去分局寻找郭由鹏之前的地址，在各部门的配合下很快地就找到了。

虽然这个地址现在的住户已经不再是秦玉兰，但经过三人的多方打探，知道了秦玉兰现在在“上海公私合营顺泰服装公司”工作，是一名缝纫工人。

三人赶到这家公司，却得到消息公司是有一名叫秦玉兰的女子，但对方有丈夫有儿子，并没有什么女儿，丈夫在世是一名小学老师。

难道又找错了？三个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秦玉兰本人，这才真相大白。

秦玉兰听到三人来访的目的，竟是二话不说哭了起来，三名警员以为出现了什么意外，都大惊失色。在秦玉兰的讲述中得知她在生女后日子过得十分辛苦，因为生女后一人应付不来，老是请假没多久就又被辞退了。

她独自在战乱的上海带着一名婴儿难以生存，日子一度过不下去，还好经过介绍来到了现在这家服装厂，才得以为生。她在家苦苦等待着丈夫，寄给丈夫的信件也渺无音讯，从参军到上海解放，再到新中国成立，一直没有丈夫的消息，她认定丈夫已经牺牲了，因为这种事情在当时的上海比比皆是。

可她一个女人日子还得过下去，经过邻居介绍，秦玉兰认识了一位小学老师，也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他对秦玉兰非常的满意，条件也不错，秦玉兰就与之结婚了，现在生有一子。

秦玉兰抱女婴画像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三位警官也无意纠结于秦玉兰的选择，他们只想知道烈士郭由鹏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提到女儿秦玉兰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最后在警官的追问下才说出：当时对方虽然中意她，但是介意自己有个女儿。

媒人当时劝说秦玉兰，如果女儿跟着她两个人都会过苦日子，她根本没钱负担女儿的疾病，还不如把女儿送给一个有钱人家，这样对她和女儿都好。秦玉兰听了媒人的话，觉得有些道理，犹豫再三，还是将娟娟送了人。

三位警官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语，愣了片刻立马追问娟娟现在的下落。秦玉兰却决口说不知道。原来秦玉兰经常去秦皇庙烧香，送给了一个去那里烧香的老太太，秦玉兰并不清楚老太太姓甚名谁，她当时害怕自己问得太多，对方会害怕自己让她养一段时间就把孩子要过去而拒绝收养。

三人无奈，只好问清楚老太太的音容面貌，去城隍庙里打听。可事情一转眼几年过去了，他们去哪里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香客老太太。

只好把这件事情写了一个报告，当报告拿到许世友手中后，他也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呀。”

许世友上将

但这件事情许世友根本不可能放弃，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女孩儿给逝去的烈士一个交代。1959年4月1日，许世友赶往上海参加了第八届七中全会，在会上再次遇到了上海市市长黄赤波。

会后黄赤波前去看望许世友，许世友再次旧事重提，希望黄赤波可以继续帮忙寻找娟娟。黄赤波感动于许世友深厚的情谊，毕竟这件事情许世友一直在做，距如今已时隔11年之久，没想到他还未放弃。

黄赤波答应下来，他一定要帮逝去的烈士和如此信守承诺的许世友找到这个姑娘，完成他们的愿望。

黄赤波回去后忙完手头的工作，召见了当时寻找娟娟的三位警官，这次他打算亲自参与进来，务必找到娟娟。黄赤波在红军时期就一直是侦察员，解放后又就任了那么久的公安局局长，所以经验十分老到。

他重新看了一遍当时的报告，发现上面有个十分重要的信息。那个老太太既然可以收养娟娟，就证明家里条件一定是不差的，这样便可以缩小范围。

再者，娟娟既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就一定会经常去医院治疗。这样，根据这两条信息寻找难度大大降低，毕竟一个富有老太太经常带着先天性心脏病的孙女去医院的案例应该不会特别多。

黄赤波立马给三人小组配备了司机和车，让他们根据这条消息前去打听，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人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找来了线索：医院有一名经常带着孙女来看先天心脏病的老太太。又过了一周，老太太再次来到医院，得到消息的三人立马赶去医院。

三人闻讯而来，火急火燎的态度着实把老太太吓了一跳。经过三人的解释，老太太说出了当时收养娟娟的情况。老太太的丈夫是一名资本家，有钱后抛弃妻子带着姨太去了台湾。

她经常去城隍庙烧香，秦玉兰瞒着娟娟的病情哀求老太太收养娟娟，收养后才知道娟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但好在老太太负担得起，找了保姆，照顾娟娟的生活起居。

上海广慈医院旧照

为了确保信息的真实性，三人带着老太太去服装厂暗中指认的秦玉兰，她一下子就认出了秦玉兰。就这样，时隔十一年之久，娟娟终于找到了。

黄赤波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许世友，许世友得到消息后非常高兴，因为有公务在身，先是给娟娟送去了糖果，饼干和玩具，有特意给老太太带了一块丝绸布料。没有老太太，或许娟娟早就不在了。

直到1960年5月，许世友去上海参加会议结束，立刻就派人接来了娟娟和老太太。看着娟娟活泼的样子，他由衷地感谢老太太的收养之恩。这样，也算是能慰藉郭由鹏的在天之灵了。

许世友临走时，考虑到老太太和娟娟感情深厚，再加上老太太对待娟娟就和自己的亲孙女一样，许世友并没有带走娟娟，而是继续由老太太抚养。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月后，娟娟因为被自行车撞倒引发了心脏病不幸去世。直到次年3月，许世友才得知这一悲痛的消息，这才发生了文章开头的那些对话。

许世友悲痛之余，命人去探望老太太，这位老人收养娟娟那么久，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上海警方发来消息称老太太早就接到香港的信息，本来去年就要去香港定居接受遗产，因为娟娟没能去成，现在娟娟没了，却又赶上了局势变化，不能批准。

许世友感念老太太收养娟娟的情谊，在上海找到了相关人员帮忙，老太太这才得以赶往香港。

为了能将故事的每个细节都不错过，笔者从昨天早晨6点一直写到晚上10点，但是内容难免有纰漏，还望海涵，也希望能通过评论或者私信为我们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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